【幸村精市】Chapter143箭靶
一个月了。
迎来的却是幸村精市拿下了澳网冠军的消息。
佐佐木机械地刷着社交软件上的动态，神思早已飞远。
他对这个由东京网球协会一手树立的新星着实没有什么好感，在他曾经经历过的职业生涯里，他曾是幸村精市一般的角色，也曾是那群没有丝毫出赛机会的候补球员角色。
那种熬不出头的感觉他最是了解不过了。
追求职网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，没有强大的资金赞助，没有出赛的机会，球员们连日常训练都难以为继，有多少人最后屈从于“生活”二字，在这条路上半途而废。
他已经年近四十了，职业生涯也早早因伤痛和打法过于极端被禁赛而结束，如今只能以教练的身份混迹在这块曾经挥洒血泪的热土上。
这是他最后的念想。
看着自己手底下的球员日复一日地训练着，却丝毫没有大放光彩的机会，他仿佛又看到了曾经的自己。
再以这种状态下去，只能是坐以待毙。
所以他赌了一把。
在赛前给了幸村精市一个下马威，又故意抽中手冢国光与他对打，试图从精神上给他施加压力。
如此一来，只要这位新星露出一点难以为继的破绽，他所独占的资源立刻就会被其他人瓜分干净，而东京网球协会也不能有任何微词。毕竟，弱肉强食、优胜劣汰才是竞技场上永远的法则。
只是佐佐木没想到的是，幸村精市的实力远远超出了他的想象。
并且，还向他提出了邀约。
有些摸不准对方的心思，他这才从家里出发，打算去训练场和他当面谈谈。
地铁即将到站的播报声将他的神思拉了回来，他的视线逐渐聚焦，在屏幕上滑动的手指猛地一顿，熟悉的面容猝不及防地出现在了他的面前。
那张……几乎已经快要回想不起来的脸。
画面里是一位年轻的母亲，正拥着自己的一双儿女，三人额头相抵，笑得花枝乱颤。
配文写的是【宝贝们，妈妈把知识的力量传递给你们啦，考试加油！】
心里忽地升腾起一股烦躁，佐佐木用力地摁灭了屏幕，顺着人流下车。
抵达训练场馆外，正巧遇见了山田绿。
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，只见一名年轻女性正在和安保人员解释什么，应该是语言不通，纠缠了半天。
“那种人还不赶走么？旁边车里的狗仔可是已经拍了很久了。”他出声提醒道。
山田绿平日里最是注重这些细节，在安保方面下足了功夫，就是怕那些捕风捉影的媒体捏造事实。
闻言，她吝啬的目光都未分他一毫，淡淡道:“那是幸村精市的女朋友。”
——既然如此，不是更应该防着媒体么？
这个念头浮现的当下，佐佐木突然意识到了什么，轻蔑地笑了一下，“呵，耍这种把戏，你和你父亲还真是一路货色。”
后者听罢皱了皱眉，不过很快又露出讥讽的笑容，“如果勾起了前辈不好的回忆，那还真是不好意思。不过，你也清楚的，强者的软肋，抓住机会能拿捏一个是一个，不然，事情会失控的。”
佐佐木见着那与安保争执的女子欲言又止的模样，想来是想要说出自家男友的名字又怕生出什么麻烦，于是只好放弃了与安保的争执，面露失落。
就在此时，山田绿往她的方向走了过去，紧接着，那女子便眼前一亮，跑到山田绿面前拦住了她，两人交谈了几句，山田绿便把她带了进去。
本不打算多管闲事的佐佐木正打算跟着进去，却在神思一懈的刹那，脑海中再次浮现了此前在社交动态照片里出现的年轻母亲的面容。
时光褪色，回溯的记忆里，曾经也有某一个人为了他做着相同的事，不远万里奔赴而来，小心翼翼地请求他人，被一次又一次的拒绝打倒在地，又一次一次地站起来，迎来新一轮的嘲讽谩骂。
那记忆实在太过清晰，太过窒息，以至于他每每回想起来都觉得难以呼吸。
【泉。】
他下意识地念出这个名字，恍惚间看到一个笑容明媚的女子就站在自己面前。
他试图甩掉这幻象，却在听到一声“明树”时彻底放弃，任由回忆的洪流在心里肆虐，将那扇早已残破不堪、锈迹斑斑的大门彻底冲毁。
是幻象，亦是幻听。
可他无法拒绝。
＞＞
二十年前的北海道，隆冬，大雪封城。
他的父母滞留在外地，没能在年前赶回来。
泉邀他一起过年。
他们一起熬夜，守着零点的烟花，看窗外的雪飘个不停。
她说，“明树，新年快乐！”
她的脸上明暗交替，笑意不减。
初诣时，他们一同前往神社祈福。
雪下得很大，神社里清冷得吓人。
她投下硬币，双手合十，虔诚地许愿。
然后大方告诉他，“明树，神明大人说你的网球实力是世界水准的哦。”
他毫不留情地敲了敲她的脑袋，轻声责怪道：“还在神社呢，就敢冒充神明乱说话。”
她捂着脑袋生闷气。
然而就在他闭上眼睛许愿的时候，她亲吻了他。
在神明面前。
“我等你。”
他们从青梅竹马变成了恋人。
他去往海外的训练基地开始训练。
但迎来的并不是想象中令人热血沸腾的赛事，而是日复一日枯燥的训练和排队坐冷板凳的无奈。
在这里，要得到观众的认同，比起实力，外貌反而更容易。
原先的一腔热情被现实的冷水浇灭了。
一通又一通的远洋电话里，她似乎觉察到了他的失落，二话不说奔赴而来，冲进教练的办公室和对方据理力争，拍桌子、摔门、说狠话。她像头暴怒的小狮子，见人就呲牙。
而后，她把他推荐去了其他的网球协会。
他这才知道，她此番前来并不是意气用事，也不是毫无准备，而是早已为他谋划好了另一条道路。
“这里只看实力，所以明树你啊，一定会被看见的。”
“就算不在一起，我也会一直注视着你。”
“你要守信啊，要变得大放异彩，我才好去向神明还愿。”
……
“好。”他应下。
此后年间，他用一场又一场的胜利打下了“重球手”的名号，用一轮又一轮的商业合作为协会带来了巨大的价值回报，他以为自己已经攒够了资本能够许诺她什么了，他以为他能够与她一同在聚光灯前接受大众的祝福了。
却不想这一身的伤痛和声名连半点自由都换不来。
但凡他有半点想要在媒体前公开自己有女朋友的想法时，协会便会为了维护他的人设和光环，以保护她为由阻断他的打算。
令他没有想到的是，冠冕堂皇地说着“保护”二字的协会却在私底下放出小道消息，将她变成了单方面暗恋的青梅竹马，令她成为了众矢之的。
网暴、谩骂、诽谤、人肉搜索、人身攻击……大众把能想到的最恶毒的话都往她身上泼，不只是网络上，现实中甚至有人拿着硫酸去威胁她，时至今日，她的手臂上还留有被硫酸灼伤的伤疤。
她成了一个箭靶，所有明枪暗箭都朝着她身上扎了上去。
他眼睁睁地看着那个曾经明媚的女子从一开始的奋起反抗，到逐渐麻木脱力，最后抑郁寡欢。
他不再是她的保护伞了。
她的身边有更好的人护着她了。
他们之间的生活……不再同频了。
“你知道的吧，公开的后果，她承受不了的。舆论不关心真心，也不关心真假，人们只关心自己所想是否在期望的事上得以实现。你作为他们期望的载体，不能摧毁这一切。否则，必将玩火自焚。”协会的负责人如是警告他。
于是他提出了分手，试图将这场伤害最小化。
她却误以为他是嫌弃她配不上如今的他了。
她可以陪他走过籍籍无名，却无法在他的荣光里寻得一处安置之地。
他没有勇气面对她，只是给她打了一通电话。
那通电话的时间很短，他说，泉，我们分手吧。
她沉默了一会儿，说，好。
没有歇斯底里，没有嘶声力竭，甚至没有一丝遗憾的痕迹。
他们就像是合约到期不再续签了一般，平静异常。
那之后，他的网球打法越发极端，“网球疯子”的称号逐渐替代了“重球手”。
无数个躺在医院的日子里，他都在想，有没有可能，下一秒她就会出现在他的眼前。
可到底，是一场空。
他开始愈发放肆起来，亲手将自己的一身荣光剥落，抱着同归于尽的打算想要彻底摆脱协会的控制。
但什么都迟了。
他的职业生涯结束于她结婚当天。
如今她家庭圆满，平安喜乐，而他只想拖着这副满身伤痕的身子在异国他乡了此残生。
＞＞
他睁开眼，思绪万千逐一沉淀。
脚尖一转，径直走向了此前拍照的狗仔队的车。
“嘭”地一声，他用手肘重重砸在车窗上，威胁道:“刚刚的照片，删了。”
对方认出他便是当年恶名远扬的“网球疯子”，不由得有几分忌惮，“呃，我们也没拍什么照片啊。”
“别说有照片了，没有照片你们都能造谣。”他一把抢过对方手里的相机，将其删了个干净，“有问题的话，让山田绿自己来找我！”
正如他无法看着那些球员如同当年的自己一直坐冷板凳一般，他也无法看着另一个人再次遭遇泉当年遭遇的事。
评论(5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