【幸村精市】Chapter144枷锁
“好慢啊，陌上。”
陌上颜刚从巴黎至里昂的列车上下来，听到的便是这样一句抱怨。
语气慵懒，还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娇嗔。
她循着声音望去，轻易地便在人群中发现了那张姣好的面容。
圆润的鹅蛋脸，柳眉杏眼，细软而卷的长发，洋娃娃般。
便是苏我入梦。
此次交流之行的另一位同系学生。
此刻的她正抱着臂，以幽怨的目光望着陌上颜。
“你怎么来了？”
“我不来的话，你怎么找到我和导师?就你那靠人工翻译的法语水平?”苏我入梦轻蔑地瞥了对方一眼。
“那就辛苦你啦。”陌上颜笑着迎上去，“那么，翻译家小姐，我们现在该怎么去学校呢？”
“真是的，我又不是你的翻译。”苏我入梦嘟囔了一句，挽住陌上颜的手臂，“走啦！”
苏我入梦的法语极好，要归功于她的男朋友——法语系的高材生。
别人问及她为什么选择对方进行交往时，她说，他让她很有安全感。
这个答案，与喜欢沾不上一点边。
她想要知道谈恋爱的滋味，而他恰好喜欢她，两人一拍即合，开始了这段恋情。
时至今日，恋情持续了将近2年。
来法交流的这段时间，苏我入梦每天必须拨打一通国际电话，和那位男朋友聊上半个小时。
陌上颜诧异于他们之间如此高频的互动。
苏我入梦说，“因为我是依赖型人格，他呢，又刚好享受被我依赖。所以我才说，他很有安全感呀。”
然后，猝不及防地，下一个话题便转了风向——
“你呢？有男朋友了么？”
还不待陌上颜回答，苏我入梦自己又驳回了自己的问题，“啊算了，我们之间应该还不是可以谈论这个话题的关系。”
陌上颜却像是没有听到般，依旧做了回复：“有啊。”
苏我入梦惊奇地看了她一眼。
后者坦然道：“毕竟你都已经和我交底了，等价交换，不亏。”
苏我入梦轻笑了声，望向她的眼里也多了几分别样的欣赏，“你跟别人说的不太一样。”
“哪里不一样？”
“系里的人都说你假清高、真自私，很难交心；而且较真的时候严肃过头了，小小的一点错误也要揪着不放；热衷于参加比赛，显摆自己的实力；还有还有……”苏我入梦顿了顿，思忖了一会儿，继续道：“有个幽灵男朋友。”
“他们说的……也不算错。”陌上颜仔细琢磨了一下，神色如常，“不过你这不是知道我有男朋友么？还问什么啊？”
“我又不是靠流言来认识一个人！当然要问清楚啦！”苏我入梦大声辩驳道，“不过，这本来就是个你一旦较真就不被喜欢的世界，不要挂心那些话啦！”
她暖心地揽住陌上颜的肩膀，掌心的温度透过轻薄的衣衫，毫无遗漏地传导到了肌肤上。
“平庸的人才会成群结伙，因为那样显得他们强大；但出色的人不需要，因为他本身就足够强大。”
陌上颜笑她，“这种话也只有你说出来才令人信服。”
每个领域总有天才的存在，刚好，苏我入梦就是其中之一。
天赋这种东西……果真是太不公平了。
陌上颜此时此刻终于懂了多年前岛崎麻衣的的无力和憎恨。
这世界上有两种人，一种是天赋异禀的人，不需要费多大的努力就可以轻易达到顶峰；一种是后天勤奋却无论如何也超越不了前者的人。
多年前，岛崎麻衣说，她是后者。
而此刻，陌上颜亦是后者。
也许是灵感消耗完了，也许是优秀的人太多了，她那时正陷在巨大的落差中。
她想要逃跑了。
于是，接受导师的意见来到了法国，寄希望于吸纳不同的文化丰盈自己。
她也说谎了。
在幸村精面前用所谓的“野心论”遮掩了自己深陷泥沼的事实。
至于要如何从这泥沼中脱身，便是她自己的事了。
小事而已，就不用去烦扰他了。
这小半年的时间，她和苏我入梦和当地的室内设计师交流了许多，世界的、多元的风格正令她的世界变得广阔而多彩。
当眼界放宽后，内心反倒清明了不少。
苏我入梦对她近来的作品做了个总结，说她逐渐变成了个温情主义者，黑白灰的色调逐渐被暖色调侵蚀，设计风格都变得亲和而温暖了。
苏我入梦自称自己是安全主义者，一切设计都已安全为第一要义，在她的作品里，每一处的设计背后都可能是一个逃生小技能。
而后她盯着陌上颜的眼睛问道:“我是因为缺乏安全所以向往安全，那你呢？缺乏温情所以向往温情?”
陌上颜回答不上来。
她向往的……到底是什么呢？
她与苏我入梦不同，她很少主动去依赖别人，常常两三个月不与幸村精市联系也是常有的事，他需要封闭训练的环境，她也需要独自成长的空间。
与父母倒是每周都要固定通一次电话，不过往往三言两语就结束了对话，只有聊到陌上澈时话会多些。
她倾诉欲最强的那个时候已经过去了，已经埋葬在了过往孤身一人的岁月里，如今他们缺乏亲近，亦无法亲近。
所以，此刻苏我入梦问的那个问题她无法回答。
又或者，她不想承认，自己是缺乏温情的一方。
离开法国的前一天，苏我入梦带她去了一家私人博物馆参观。
博物馆设计得像个迷宫，一间又一间的隔间空荡荡的，唯有四周灰蓝的墙上错乱地挂着些画作，每踏出一步都会发出清晰的响声，在这方空间里回荡。
隔间的连接口设计得毫无规律，走在里面令人方向感顿失，难以出逃。
苏我入梦领着陌上颜到展厅中央一幅巨画面前。
陌上颜抬眼望去，那幅画上全然一片涌动的红色，除此之外，别无他物。
她狠狠打了个寒颤。
像是寻到了某个契机，记忆开始在脑海里翻搅，她的眼睛有些发热，鼻尖似乎又嗅到铁锈一般的味道。
猩红一片的视野里，她听见苏我入梦问道:“你现在还怕么？红色。”
话语化作声波来回撞上墙壁，在她耳边循环往复。
胸腔下的心脏快速而有力地跳动着，仿佛要突破骨架的束缚。
她突然想起了什么，喃喃道:“你是……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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